马非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只有七岁 | 新诗集《那个人》选读

本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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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非，男，本名王绍玉，生于1971年3月8日，诗人。出版诗集《一行乘三》《致全世界的失恋书》《宝贝》《青海湖》《四处走动》《我不是来睡觉的》《那个人》等8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语、德语、西班牙语、韩语、日语。

马非在自己早期的诗歌里就呈现出不拘泥于某种固定的观念化和概念化，他的诗歌既有对主流诗歌审美的解构，也有对新生的口语诗的在诗歌美学上的突破和深度挖掘。一直是“革命队伍”中最为坚定和彻底的口语诗人。在口语诗向“事实的诗意”蓬勃发展的时期，马非的创作显示出全面而专业的是个素养——不同于概念化的诗人，他的诗歌中具备了口语诗发展的多样化的可能。——韩敬源

  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只有七岁  一个刚入学尚未佩戴红领巾的孩子对牵着他的爷爷说：“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正值放学的高峰期在接儿子返家的路上我听到了如上表白那对爷孙走在我俩前面 那个中午阳光惨淡我尽量以温柔的语气问儿子：“你呢？”儿子显然也听到了以及理解了我问话的意思“我也是”他踢着一颗石子低头而行 （2004）     维纳斯  她真是太美了比印在纸上的那些更美在卢浮宫维纳斯雕塑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仰视我为她的美丽所折服感叹不已与某些家伙讲的不一样我发现对美的欣赏不仅能带来精神上的愉悦生理也会有所反应这一点是通过挤在我前面紧贴着我的一匹洋母马的大屁股感觉到的她一定也感觉到了我的动静而且一定是误解了我她扭头  冲我展露只有在床上才会产生的那种笑容 （2003）     蝴蝶  那时因为红灯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看见了她透过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茶色玻璃我自觉安全地看着她她扎着两个小辫就在车即将启动的一瞬透过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玻璃她游移的目光突然锁定我的双眼对视长达五秒之久有水乳交融的感觉在我俩之间弥漫 车过十字路口我才发现车窗外的茶色玻璃上停落着一只蝴蝶 （2003）  

 
 
 大跌眼镜  他说：“避孕是不道德的”他还身体力行违背妻子意愿一生之中让她像猪一样十六次怀孕生了十三个儿女其中五名夭折还有三次流产 这话是伟大的托尔斯泰说的这事自然也是他干的 （2019）     民工  我从未写过民工原因是对他们不了解感性的认识来自我居住的城市日益增多的楼房和拓宽的路面与他们的劳动有关据报纸电视说他们干最脏最累的活只拿微薄的工钱直到某个夏日傍晚在人民公园西角见一民工模样的男人与一浓妆艳抹的女子神秘地交谈继而消失于树林深处才决定写写他们但也只能就此打住 （2000）     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路过电影院几个少年坐在台阶上打着口哨 我知道口哨指向的不是我是走在我前面的一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种 突然忆起我的青春年少时同样的经历似远又近口哨就在嘴角但已无吹出来的可能 （2002） 

  
 
 不好意思  我穿着牛皮鞋来到草原牛围拢过来瞪着大眼睛温柔地看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2017）     惊心  我买了一小盆类似多肉的植物叶片通红十分好看但令我惊心的绝非如上原因是买的时候卖家叮嘱我的话：“让它渴着看它要死了再给它浇水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2020）     街景  路上听到两个老太议论其中一个说道：“现在的姑娘真不要脸小的用海绵往大里垫大的往更大里整”另一个说：“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哪像如今，你看看一个赛一个跟表演似的” 两个老太属有感而发那时我走在两个老太身后那时有一位袒胸露背的姑娘超过我，也超过两个老太 听着两位老太拉呱看着习以为常的窈窕背影那一刻我无比真实地爱上了置身其中的时代我暗自得意地想要是搁早些年如此美好的街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2004）     发妹  两年不见再见到她依然是在我经常光顾的理发店她拿的不再是梳子和剪刀嘴里哼着的流行小曲也换成瓜子她已升级为母亲她同并肩战斗过的姐妹大声说笑同时无视我及另外几位老爷们的存在掏出奶头塞进婴儿的小嘴她做得自自然然反倒我像做贼似的无耻地通过镜子瞥见她的乳房她的乳房啊不是我想象中的洁白那颜色我说不出来 （2005）   
 


 村里最美的女人  农村洗头不方便在各自的家大连襟要天天洗我也得隔天一次于是就有了腊月二十九我俩相约前往村东理发店干洗的经历其实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排队达一小时有余结果也没什么好说的头发干净精神爽呗回家赶上吃晚饭丈母娘问起在哪里洗的我们就说只有一家开门店名没记住反正是一女的皮肤白皙热情周到老太太突然蹦出一句“她是村里有名的……”看表情我已猜到应该是“破鞋”可能丈母娘觉得当女婿说不合适就临时换成“作风不正派”我闷头扒饭惟恐嘴里还有空隙惟恐一不留神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倒出来“她可是我见过的村里最美的女人” （2007）     虐童事件  儿子不吃芹菜一口都不吃源于上幼儿园时吃芹菜吃伤了我从没有想过这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偶然了解到芹菜有壮阳功效令我勃然大怒并将上述事情定性为幼儿园虐童事件其严重程度比发生在今天的所有虐童事件有过之而无不及 （2017）   
 
 

情人节  七夕之夜散步途中我看见好几对牛郎织女在细雨里吵架 （2018）     中国的学生  他掌权后开始大规模杀人起先专杀懂外语和戴眼镜的后来普通知识分子也难逃其手行刑时有的用锄头活活砸死在水利工地将染病者就地活埋婴儿也不放过华人首当其冲有将近20万被他干掉他还吃从活人身上直接采集的脑浆认为有大补之功效他执-政三年零八个月该国减少了三分之一人口 这个叫波尔布特的柬埔寨人自称是中国的学生 （2019）     诅咒  在绵阳对于女诗人告诉我们为应对不时之需存了几万元的食品这档事表面我不置可否内心里却进行了猛烈的诅咒我希望这些东西悉数霉掉烂掉派不上用场 （2020）京东购书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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